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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9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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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94

對於投奔這件事,一開始時間以為只是江泊淮的計謀,真沒想到他會耐著性子一住就是兩個月。

北方的冬天氣溫低至零下十多度,早上能從床上爬起來去趕早課成了考驗時間意志力的唯一標準。

今日尤其冷,“小黃人”的鬧鐘鈴聲每隔五分鐘就響一次,當她第五次要關鬧鈴時,手機被躺在旁邊的江泊淮搶去了。

“不想學校去嗎?”男人一手摟著她,一手摸著她側臉輕聲問。

時間困到極致,往他懷裏蹭了蹭,腿搭在他腰上,有氣無力地搖搖腦袋:“今天不想,但不能,跟同校的夥伴們約了去看畫展。”

“那還不快起來。”他溫柔道。

“根本起不來,”她睡眼惺忪看他一眼,又閉上,將臉埋他領窩裏甕聲甕氣說,“腰酸,腿疼,脹脹的。”

“……”江泊淮深吸一口氣。

“淮哥。”她喊他。

“唔?”

“以後,周五周六再做好不好?周日到周四再這樣下去……我擔心我們都會死。”

他記得,昨晚好像是她先不穿衣服挑逗的。後來一個沒控制住,確實把人欺負狠了,半夜都還在哭。

“好不好?”時間搖著他手臂,又問。

他咬牙答應:“好。”

她攸地睜開眼:“說話算話?”

他笑說:“前提是你不惹我。”

時間眨眨眼:“怎麽算不惹?”

盯著她還沒完全消腫的唇,他答不上來。怎麽都算惹,只要在這個空間裏,只要她露出這副模樣,他就想要,就想欺負她,就想聽她眼淚巴巴地求饒。

“再不起,真要遲到了,我抱你好不好?”男人強行轉移話題。

她墨黑的瞳孔登時亮起來,連點幾下頭。

“就知道你。”

江泊淮沒什麽脾氣地笑笑,翻身下床,從衣櫃裏拿了條幹凈的四角褲套上,又依次穿上褲子和衣裳,然後再把時間從裏到外的衣裳褲子都找出來,轉頭一件一件為她穿上。

“手酸嗎?”他多此一舉地問。

“怎麽不酸。”她委屈及了,“你……你昨晚……你把我……”

罷了,時間看著床墊上的膝蓋印,出說不出口。也不知道是墊子質量不行,還是,每次都在那個位置,久而久之,就有了兩個肉眼可見的凹印。

他扶她起床,蹲身給她穿拖鞋,擡頭似笑非笑道:“把你怎麽了?”

“老流氓。”她罵。

江泊淮沒當回事,嘴角笑意更濃,抱著她進衛生間洗漱去了。

“我一會兒去商場重新挑個床墊。”他說。

她刷著牙,臉紅得沒法看。

“換個又軟又牢固的。”他沒完沒了地繼續說,“最好不要再印出膝蓋印。”

“……”時間三兩下刷了牙,接過他遞過來的熱毛巾洗完臉,終是忍無可忍道:“下次,你跪著。”

江泊淮用她剛擦過臉的毛巾往自己臉上抹了兩把,勾頭低聲說:“我跪少了嗎?你好好想想,大部分時候是不是……”

“啊啊啊,我不聽我不聽,別說了。”時間捂著耳朵打斷,臉已經紅成了石榴。

男人爽朗地笑出聲,要去抱她,發現人已經自己跑去玄關穿鞋子了。

與過去兩個月一樣,他開車送她到學校,她剛好在車上吃完樓下買的早點。

“那個畫展在哪裏?”車停在路邊,江泊淮抽紙擦掉她嘴角的豆漿。

時間說:“一個商場,看完畫展可能要聚餐,晚上我可能要晚一點才能回去。”

江泊淮柔和一笑:“註意安全,結束前給我打電話。”

“那個,可能會喝酒。”她道。

男人掀眸看過去:“有男生?”

“有一個,其餘四個是女生。”

男人吸了吸臉頰,心裏盤算著什麽,沒說出來。

時間轉身沒走出幾步,遇見了正要進校門的幾個朋友。

朋友A碰碰她肩膀,一臉八卦道:“這就是兩個月前湖邊找你的那個男人吧?”

她大方承認:“是的。”

“和好啦?”

“和好了。”

朋友B說:“我看他那車是真不便宜,你男朋友具體是做什麽的?”

這……時間沈思再三,說:“目前,什麽都沒做。”

“啊?”朋友C驚訝,“無業游民?”

“算,是吧。”

“間間,這我可得提醒你了。說不定他那張車都是租的,目的就是釣你,你可別被他騙了。”

時間嘴角抽了兩下,辯解道:“不會的,我了解他。而且,他也只是出於某些原因才被停職,後期肯定會好起來的。”

“停職?他還有職位?是什麽職位?”

“額……”她說,“類似於公司總經理或者總裁之類。”

“切……”集體不信,異口同聲,“什麽老總,什麽總經理,就是看你個漂亮小姑娘單純,騙你呢!”

又有人說:“我可是發現他接送你整整兩個月了,雷打不動風雨無阻,沒猜錯的話,你們同居了吧?”

她點頭:“嗯。”

“這就對了,哪個總經理總裁有這閑工夫,就算有這閑工夫,又怎麽會有這份心?別傻了姑娘,我看他就是一個三無花花公子,泡你呢。”

眾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見,說得時間都懵了。

“真不是你們想的這樣,他是個很厲害心很好的人,那時候……”

“我看你就是陷得太深濾鏡太重,也別整天藏著掖著了,下午吃飯你喊上他一起,兄弟姐妹們用火眼金睛幫你把他狐貍尾巴給揪出來。替天行道!”

盡管覺得離譜,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,時間還是給江泊淮打個電話了。

“怎麽了?是不是身體不舒服?”那邊接起來,忙問。

她說:“不是,沒有身體不舒服。”

“想我?”

“嗯,想。”

正在談項目的江泊淮咬著煙嘴,攸地笑一聲,語氣柔似春風,“午飯吃了沒,我過來接你去學校附近吃點東西。”

“吃過了,”躊躇再三,時間問:“下午你有空嗎?”

男人看了眼滿辦公室等著他開會的人,說:“有。”

她說:“我不是認識了些朋友嗎,就上次在公園寫生的那幫,也是今天要一起去看畫展的,他們說,下午聚餐,讓我把你也帶上。”

江泊淮擡手打斷前來催促他開會的助理,對電話那頭說:“好,地方我來安排,到時候把地址發給你。”

“額,地方我已經定好了。”時間看看四周,沒發現熟人,才低聲說,“他們想考驗你,你到時候好好表現。”

江泊淮要笑了,“好,我一定好好表現。把你定的退了,我這邊定吧。”

時間沒答應:“不,我這兩年接了不少大單,多少有點存款。你也別多想,你現在只是一時失意,總一天會重回巔峰的。錢的事,咱倆用誰的都一樣,別操心。”

“寶貝,我……”

“先這樣,我朋友們來了,下午見。”

“跟你男朋友打電話了?”朋友A把餐盤放在桌上,坐她對面說。

時間吃了塊土豆,“對呀,我告訴他下午跟你們一起吃飯,他就把地方都定好了,說到時候我們盡管過去就行。”

“他定的?真的是他定的?”

“當然是他定的。”她肯定。

“在哪兒吃呢?”朋友C說。

時間笑道:“去到你們就知道了。”

下午一行人看完畫展,還不見江泊淮來,朋友A問:“時間,他還沒來嗎?”

時間看看手機:“可能有事耽擱了,我先帶你們上去吧,吃飯的地方在頂樓。”

商場很大,眾人坐電梯直奔頂樓,朋友們看見那家豪華餐廳,頗為驚訝,“這家餐廳很貴的,人均消費上千。”

那可不,她可是大出血花了大價錢的。

時間往身後看一眼,還沒見人來,便道:“我們先去吧,他應該快到了。”

“你這男朋友,怎麽神神秘秘的?我們是真擔心你被騙。”

“不會,先進去吧。”

一行人踏步進去,時間跟前臺服務員說已經提前預定過。

服務員問她的訂餐電話,時間報了江泊淮的,因為她是用他的電話訂的。

那廂低頭查了一番,說:“不好意思小姐,這桌在十分鐘前已經被取消了。”

眾人瞪大眼睛:“!!!”

時間也楞住,掏手機一看,果然,定金被退回來了。

她忙問:“可以重定嗎?”

服務員說:“後面還有很長的隊,重訂的話,只能明天過來吃,非常抱歉。”

朋友安慰:“沒事的間間,我們換一家吃。”

時間十分尷尬地走出那家餐廳。

“我們說什麽來著?他是個騙子,這回你信了吧?”

“他……”

“不好意思,有點事耽擱,讓各位久等。”

突然,一雙強勁有力的手挽住時間的肩,來人站在她側邊,說:“聽時間說你們想喝酒,考慮到這家的酒不是很好,我便擅自換了一家。”

說罷他輕輕在她耳畔解釋道:“剛才在開車,沒來得及跟你說就退了,對不起。”

時間側頭,看見江泊淮如星星一般的眼,對著樣的他完全沒有丁點抵抗力。

“沒事的,你決定就行。”

“哇喔。”一眾朋友也被視線裏的男人給驚到了。

雖說在場的除了時間大多都是本地人,也都見過世面,但像眼前這個西服配大衣而且還帥得毫無天理的男人,著實閃瞎到了他們的眼。

他這身儀態,只消往那裏一站,他們這幫學生就被秒得渣都不剩。。

“跟我來吧,不遠,就在前面。”江泊淮禮貌說罷,牽著時間的手在前面帶路。

“你不用跟我省錢的。”肩膀挨著肩膀,時間低聲道。

男人不以為意笑笑,沒說話。

“很久沒見你這麽穿了,跟要去會見外國使者似的。”她又說。

可不就是會見外來使者,不過是商人,他剛開完一場跨界磋商會,就馬不停蹄趕過來了。

帶著她轉了幾道彎,江泊淮輕聲問:“好看嗎?”

時間:“好看,太給面兒了。費了不少錢吧?”

這其實只是常規穿著,江泊淮蹭蹭鼻尖,言道:“還好。”

她再次提醒:“還是要省著點花,畢竟……”

畢竟你都被撤職的話還在嘴邊,時間一下子怔住。

同行的四五個夥伴也震住了。

江泊淮帶他們去的,是全一家集奢侈富貴高大上於一身的餐廳,全城都找不出幾家,平時她們逛街都不敢來這裏,生怕不小心弄壞門口豎著的什麽,賠不起。

聽說裏面連瓷磚都是鑲著金線的,人均消費五位數不止,酒的價格更是高到離譜。

時間掐了下江泊淮的掌心,齜牙道:“裝過了啊淮哥,你現在什麽情況自己不清楚嗎?還以為是以前嘎?”

男人笑著拍拍她的手背,轉身對身後的夥伴們說:“進來吧。”

眾人保持著驚訝又不失禮數的微笑,踏步進門。

他們剛進去,服務員看見領頭的男人,當即花容失色,領班的忙上前招呼道:“江總,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?”

江泊淮大大方方牽著時間自顧自走進包房,淡聲應道:“帶我女朋友和幾個朋友過來吃飯。”

那頭恭敬道:“好的,請問您要吃什麽?”

“一樣來點。”說著,他側頭問幾個朋友:“你們的牛排要幾分熟?”

傻眼的朋友們木訥道:“七分,七分就行。”

他看了眼時間,不消多問,便道:“一份全熟,其他全做成七分熟。”

“好的江總。”

朋友ABCD早就已經原神出竅了。這裏的環境之清雅,堪比誤入國宴現場。

“各位有什麽特別想喝的嗎?”包房內,江泊淮問。

幾人還沒完全回神,幹笑道:“都可以,我們都可以。”

“你呢?喝什麽?”他一只手搭在時間的椅背上,勾頭柔聲詢問。

時間眨巴眨巴眼,“也,也都可以,聽你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等他像清風一樣出了門,眾朋友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,開始三堂會審:

“間間,他到底什麽來頭?你沒說實話呀。”

“我說了呀,總經理或者總裁一類。”

朋友:“總經理總裁會跟你擠在你那間只有二十來平米的小出租屋裏?而且已經兩個月了。”

“因為發生了點事,他被他父親趕出家門,現在是潛伏期,只能投奔我。”

眾好友雙雙對望,得出結論,“得,這兩口子玩情趣呢,咱們瞎擔憂。”

“他真是被趕出家門的……”

“要你才信,他那是賣慘博取你同情,好讓你原諒。你聽見服務員喊他什麽了嗎?江總,說不定這餐廳都是他的。”

時間頓住,這麽說來,好像有點道理。

朋友又說:“不過,這回我們倒是放心了。他是真愛你,愛你愛到堂堂大總裁,正事不做,每天風雨無阻接送你這個學生蛋子。”

“對對對,還跟你住在那個只有二十來平米的窯洞裏,戀愛腦實錘。”

“間間,你這走了什麽狗屎運,竟會碰到對你這麽好的人間尤物?”

“就,碰到了。”時間被審得暈頭轉向。

“雖然比我們大點,但看起來好年輕,我猜他不超過二十六歲。”

時間笑笑。那還真是褒獎,人家三十一了呢。

“他疼你嗎?”朋友D八卦道。

時間如實地點點頭:“疼的。”

一群烏合之眾開始起哄:“哇哦……怎麽個疼法呀?你兩天天在一起,那他是不是每晚都……”

時間被問得臉都紅了,還好江泊淮救場及時。

他帶了幾瓶酒來,她雖不太懂酒,但也知道其名貴並非用錢能衡量的,是難得的珍藏品。

菜不多時就上齊了,滿滿當當一大圓桌,多到放不下。

男人把大衣脫下來放在椅背上,打開酒,給每個人都滿上,舉杯道:“感謝各位平時對時間的關照,我先幹為敬。”

一群學生蛋子嘿嘿笑著說:“沒有沒有,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,時間人很好的,外冷內熱,暖心又溫柔。”

江泊淮似笑非笑倪了旁邊人一眼。暖心是真,溫柔就得看情況了?哭起來倒是挺讓人頭疼。

那頓飯時間吃得特別飽,還喝了不少酒。

江泊淮用四五瓶好酒把大夥兒都撂倒了,最後又一一打車將人們送回去。

他自己也喝酒,所以叫了代駕。

後座上,一路上時間都沒說話,直勾勾望著他。

不知道他有沒有醉,也直勾勾望著她。

夜晚飄雪,良辰美景,真是好看。

代駕司機把車開到目的地後就走了,車裏只剩他們兩人。

狹窄的空間裏,她的臉紅撲撲的,歪頭靠在他肩上,呼吸很淺。

大腦昏昏沈沈,好在時間還記得有話要問,醞釀半響,她有些口齒不清道:“你,你騙我。”

江泊淮捧著她因為喝酒而變得燙呼呼的臉,輕輕揉著:“我騙你什麽?”

她晃晃腦袋:“你說你被趕出家門,除了這張代步車,一無所有,可你明明什麽都有。”

男人瞧她許久,認真道:“跟我父親鬧翻是真。一無所有……確實不至於。”

“那你就是騙我。”她氣鼓鼓道,“虧我還那麽努力地想賺錢養你。”

他被逗笑了,“所以,你不是氣我騙你一無所有,你是氣以後不能賺錢來養我了?”

她氣呼呼地“哼”一聲,扭過頭去,不說話了。

“時間,”江泊淮摟住她,稍稍用力就把人抱來垮坐在自己腿上,言道:“那時候你正生著氣,我不那樣說,你能輕易消氣嗎?”

她軟做一團倒在他懷中,帶著酒氣的呼吸直噴在他襯衫下的肌膚上,重覆道:“所以你騙我。”

他渾身一顫,咬牙說:“是,這點我騙你了,任由處置。”

“哼,”時間像小貓一樣在他鎖骨上不輕不重啃了一口,“真的由我處置?”

江泊淮目色一凝,垂下眼眸,很是艱難地點頭:“嗯,由你處置。”

她趴在他身上,扯松他的領帶,又捏了捏頗具質感的臉,半響才說:“罰你背我上樓,不許坐電梯。”

他摟著她的腰,透過毛衣感受著灼熱的溫度,摁著人狠狠親了幾分鐘,才堪堪放開。

醉酒的時間話狠,但根本無力反抗,知道是這麽回事,卻做不出回應。

被他捧著臉這樣吻那樣吻她也只會哼哼唧唧,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。

江泊淮摟著她軟得一放就倒得身子,聽著那些哼哼唧唧的聲音,有那麽一剎,他感覺自己可能會死在這車裏。

可是路邊時不時就有路過的人,不合適。

外面的雪越下越大,他只得用自己的大衣將她頭頂罩住,打開車門,跳下車去準備背她。

不料,時間把衣裳往他頭上一罩,讓兩人都被蒙在衣裳裏。

她咯咯笑起來,小聲說:“告訴你個秘密,我十七歲就喜歡你了。只不過那時候,你是天上雲,我似地上泥,不敢告訴你。”

他無奈笑笑,鉆出去,背著她大步往前面走去。

“你聽見沒?我說我十七歲就喜歡上你了。”背上,她不安分地又喃喃道。

“我知道。”雪地裏腳踩上去嘎嘣脆,江泊淮把人抖上去一些,緩緩道。

“你知道?”

“嗯,我知道。”

“你那時候就知道了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你怎麽看出來了?”

“因為你每次見我,眼裏的笑意是真的,衣裳也格外漂亮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

“我什麽?”

“你那時候怎麽不給回饋?”

“你那時候未成年。”

“那現在呢?”

背著她爬上四樓,江泊淮騰出只拿鑰匙打開門,將人放在床上。

“現在呢?”時間抓住他的衣角不放。

這是個老生常談的問題,過去兩年裏,他們說過很多次。

這會兒她喝醉了,腦子短路,又開始反反覆覆地問。

江泊淮扯掉領帶,又把外衣脫來掛在衣架上,才蹲在床邊不厭其煩道:“現在,你想要什麽回饋?”

她傻傻一笑,搖搖頭,“什麽都不要了,有人愛,有人陪,再好不過。”

他沒來得及接話,時間盯著天花板發呆,半響後又說:“我爛命一條,活著能遇見你,是上天的恩賜。不然,我不是死在時辰的棍棒下,就是死在曾經那讓人無能為力的牢籠裏。”

“你當真是醉了。”

時間稍稍歪頭,動也不動地瞧著他:“一直不知,你到底喜歡我什麽?”

江泊淮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。

喜歡她什麽?這本就是個謎一般存在的問題。

也許,是喜歡她孤註一擲的性格,喜歡她倔強破碎的經歷,喜歡她對愛情的執著和追求,喜歡她逮著抹陽光就能瘋狂成長的韌勁。

歸根結底,還是喜歡時間這個人,因為是她,所以他喜歡,並為之著迷。

還沒等到回答,她就睡著了。

江泊淮看她許久,搖頭笑了笑,脫掉她的外衣把人裹去了被窩裏。

他始終記得,第一次遇見她時是個什麽樣的情景。

五年前的春天,他因為不聽父命被“下放”到新開發的苗寨旅游景點視察工作。

工作團隊進入山區那天是個陰天,有風,他的車速並不算快。

路過一處山地,他看見有很多穿著民族服飾的人站在路邊。工作人員說,那是當地村民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開發商特意安排的,目的是宣傳地方特色。

眾多花花綠綠的人群中,江泊淮註意到有個姑娘跟所有人都不同。

她身著一身陳舊的苗族服飾站在大簇大簇的狗尾巴草中央,目光隨著他們的車而移動。

當時,那雙冷清的眼裏裝著的,像是孤獨,又像是無助。像極了過去的黑白照,充滿韻味和故事。

後來在有次走訪中,他又看見了她,那時候她正被他酗酒的父親拳打腳踢。

江泊淮震怒,上去制止了,並把這事兒反應到了村上。

也就是那時候他才知道,迎接那日她穿的衣裳之所以是舊的,是因為他父親把原本要給她做新衣裳的錢輸光了,沒有錢買,她只好穿著她奶奶年輕時候的苗服參加活動。

正因如此,江泊淮看見了一個仿佛從黑白照裏走出來的,充滿故事的純凈姑娘。

或許從那時候起,他跟她之間的緣分,便開始了。

江泊淮從浴室沖完澡出來,發現那姑娘已經翻了個身,不知是睡還是醒。

他解開身上的浴巾,從衣櫃裏拿了件白T恤套上,跟著趟了上去。

這邊才沾到床,時間便連翻幾個身湊過來,伸手還在他腰上。

“醒了?”他低聲問。

她仍閉著眼,摸到他穿的是寬松大T恤,幾秒後,鉆進了被窩裏,然後掀起他大大的體恤,把頭伸進去,順著他胸膛往上爬,最後從他的領口處鉆了出來。

兩人共穿一件T恤,而且,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把自己的裏衣都扒了,這會兒,肌膚燙得像烙鐵。

如果不是喝過酒,江泊淮都快以為她是在發燒。

男人渾身一僵,好久都沒緩過來。

“時間。”他沙啞地喊了聲。

“唔?”

她的身子在他寬大的T恤裏紐了紐,又軟又灼人。

江泊淮深呼一口氣,手伸進自己的衣裳裏,搭在她腰上,垂眸道:“我記得你明天沒課。”

她點點頭,“明天晚上才有。”

“是嘛。”他平靜地說,“上來一點。”

她聽話地朝上面挪了挪。

“再上來一點。”

她又挪了挪,直到……

時間猛地睜開眼,對上的是他欲/火焚身的眸。

這樣,江泊淮稍稍勾頭就吻到了她的唇,火熱的,肆意的,霸道的,也是溫柔的。

“不是我不遵守承諾,是你自找的。”他說。

舌尖低著貝齒,似要將她吞滅。

腰本就還酸著,這下更好不了了……

酒醉人,人也醉人。她像坐過山車般,一顆心忽上忽下,時而失重時而超重,連尖叫的機會都沒有。

脫,你T恤,快脫掉。迷迷糊糊中,她央求他。

兩個人共穿一件衣服,她能移動的範圍幾乎沒有,被他吃得死死的。

夜裏的雪更大了,滿屋子的熱氣讓這個冬天熱得像炎炎夏日。

江泊淮掀開被子,讓她好好看著,耳語道:你自己鉆到我衣裳裏來的,受著吧。

日子洋洋灑灑,自從時間知道江泊淮在北京也還有工作要處理後,他便沒再遮遮掩掩。

但兩人還住在那間二十來平米的小窩裏,每天,她上課,他上班,他下班,接她下課。

快放寒假的時候,時間約到時光,時光又喊上葉慎獨,四個人和和氣氣吃了頓飯。

以前,江泊淮跟葉慎獨只是工作上的合作關系。

這回,又多了另外一層關系。

葉慎獨調侃:“江總,這以後,你在我這兒輩分可就要降了。”

江泊淮能屈能伸,看時間一眼,笑說:“時間喊你什麽,我就喊你什麽。”

“喲,這是,定下來了?”一旁的時光笑道,“那你可不許欺負她。”

江泊淮言笑晏晏道:“我哪兒敢呀,你問問她,是不是都是她欺負的我。”

“你欺負他啦?”時光問。

時間抿嘴笑道:“是,我欺負他比較多。”

“看把你能的,那是人家江總讓著你。”

時光沒多說,將視線投向男方,“我們這邊倒是沒什麽,就是你父母那邊……”

江泊淮說,過年帶她回家。

結果還沒等他帶她回去,時間剛放寒假,就有人找上門來了。

那是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日子,他去上班,她在小房子裏畫插畫。

聽見敲門聲,時間鞋都沒穿,赤腳跑去玄幻,開門道:“今天怎麽沒帶鑰匙?”

看清來人,時間登時楞了下。

是江泊淮的媽媽,她在他手機相冊裏見過。

反應過來後,她禮貌喊道:“伯母好。”

江母的臉上沒有笑容,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番後,問:“你就是讓我兒子離家出走失魂落魄的時間?”

時間笑笑,“可能是吧。”

江母透過門縫暼一眼屋內:“這幾個月你兩就住這間屋子?”

“是的。”她讓開一條道,“您要進來喝杯茶嗎?”

中年女人看看她,傲嬌道:“行吧,那就喝一點。”

時間等她進屋,然後關上門去泡茶。

天知道泡茶這點間隙,她在腦中涉想了多少種狗血劇情。

如果是給她錢讓她離開江泊淮,她是收還是不收?

如果對江母惡語相向,她是回還是不回。

如果朝她臉上潑水……

“你兩平時誰做飯誰洗衣服?”江泊一眼就看完屋內所有擺設,攸地問。

時間把茶葉放在杯中,倒入少量開水洗過茶後,將水倒掉,如實應道:“誰有空誰洗,不過淮哥做這些的時候比較多。”

江母笑一聲:“臭小子,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,居然還會洗衣做飯了。”

這邊沒接話,把泡好的茶放在她面前。

婦人似笑非笑倪著她:“怕不怕我?”

時間搖頭。

“為什麽?”

“感覺伯母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
江母忽然嚴肅起來,“眼光挺靈。我確實不是那樣的人,但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麽的嗎?”

時間說:“不知道。想必是來看淮哥的吧。”

“不。”

她否認,端起茶吹著抿一小口:“我是來投奔你的。”

這,倒是她千想萬想都沒想到的。

都來投奔她,真不愧是母子。

“但我觀你這住處實在寒酸,那臭小子怎麽忍得下心呀。”她喋喋不休地吐槽。

“他提過的,是我嫌麻煩,沒搬。”時間為她續上茶,問道:“但如果加上伯母您的話,確實要找個大一點的。”

江泊接了句:“那你這經濟壓力還挺大的,要養老公,還要養婆婆。”

時間手一頓,擡眸看去。

江母笑道:“怎麽,被嚇著了?”

可不嗎,都老公婆婆了,可不把她嚇得話都說不出來。

她終於笑了:“跟岑家訂婚是泊淮父親擅自決定,我一開始就不答應,也看不上那家那個自視清高傲慢無禮的姑娘。”

“果然,泊淮知道後雷霆大怒,要立馬退婚,為這事,跟他父親吵了三個月。我一開始還納悶,這臭小子從小到大就算不願意做的事也只會溫和處理,怎麽突然紅起臉來了。這後來才曉得,原來是金屋藏了嬌,魂早被勾走了。”

“我呢,我跟他爹不一樣,這輩子錢已經夠用了,還要掙那麽多來做什麽,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對吧?”

“還有,聯什麽破姻,那是葬送兒女一生的幸福。將來他們過得好就算了,過得不好,我這老婆子死了也要被指著墳頭罵的。何必呢,兒孫自有兒孫福,我才懶得管他,他樂意找誰那是他的自由。”

“況且都三十好幾的人了,你這麽年輕漂亮,能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氣。”

“……”這走向,還真是時間做夢都沒想過的。

“那您這,算是離家出走?”她弱弱問了句。

“哼,兒子走後,我跟那頭死倔驢講了幾個月的道理,無果。不聽算了,我走唄,外面帥哥這麽多,老娘年輕的時候也是如花似玉,現在也依然風度不減,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。”

“………!”時間幾欲開口,發現自己搭不上話。

正在這時,門邊傳來鑰匙開門聲音。

兩人同時扭頭看去。

那廂看門,看見屋裏的江母,也是一震,“媽媽,您怎麽來了?”

江泊淮下意識看向時間。

江母捕捉到,揚聲道:“看什麽?看我有沒有潑她水,有沒有給她錢讓她離開你?”

時間:“………”

原來並不止她一人在腦補這些狗血劇情。

江泊淮笑笑,仍下公文包過來坐在時間身旁,“林女士這是又離家出走了?”

“你怎麽知道?”他媽媽問。

“從我上幼兒園到現在,您起碼離家出走一百次了?”

時間低頭,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。

“臭小子,你媳婦兒還在呢,我不要面子的嗎?”

“說吧,這次要玩多久?”江泊淮自然而然把手搭在時間的肩上。

江母說:“等你爹來找我們。”

“你就說,哪次不是他主動找的你?”

“不應該嗎?我是他老婆,這家還要不要了?日子還過不過了???”

時間:“………”

這家人真有意思。

江母一來,時間的小窩是真住不下了。

江泊淮讓江母去住他在北京的公寓,她又不答應。

時間想讓江泊淮跟他媽媽去住公寓,她會三差五過去陪陪老人和他。才產生這個念頭,就被男人一紀晦暗不明的眼神盯得連忙把話咽回肚子裏。

最後,三個人都住進了公寓。

江媽媽大部分時間都跟她的姐妹們四處游玩,所以那棟房子裏很多時候,只有時間跟江泊淮兩人。

沒事做的時候,他們會在沙發上看看電影,聊聊天,吃吃水果,順便……在做點別的啥。

就這樣過了月餘,除夕前夜,公寓又迎來一個人。

而且,巧的是江家母子剛好不在,只能是時間獨自面對。

不過這次她聰明了,提前給江泊淮發了消息:你父親大人駕到,速回。

與上次江母找上門不同,江父的話很少,不過,表情管理倒是挺好的,沒有兇她。

總之,偌大的客廳,一盞熱氣騰騰的茶,兩個人大眼瞪小眼,無話可說。

煎熬地坐了十五分鐘,江泊淮終於從公司沖回來了,一起來的,還有他的母上大人。

那一霎,一家三口,六雙眼睛,楞是生出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錯覺。

“你來做什麽?”江母氣沖沖道。

江父看老婆孩子一眼:“別人過年都知道回家,你兩倒是好,孤立我是吧?”

江母:“得人心者得天下,你不得人心,該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好了,二位別吵。”

江泊淮來到時間身邊,問:“所以,父親大人跑這趟是為了?”

江父瞇眼盯他一眼,最後又把視線投在時間身上,斂去眼底鋒芒,說:“我來接我未來兒媳去上海過年,不行嗎?”

所有人:“…………”

時間跟江泊淮對望一眼,他拍了拍她的背,低聲道:“沒事,有我在呢。”

江母後知後覺,揚聲道:“聽這話的意思,不是來接我的咯?”

江父頭疼:“兒子胡鬧,你也跟著推波助瀾。大冬天穿成這樣,你倒是不冷。”

江母得意:“好身材就是用來展現的嘛。”

江父倪她一眼,上前拉著她的手,“一把年紀,不知道收斂。大過年的,不過年了是吧?家還要不要?日子還過不過?”

時間沒忍住捂嘴笑了,真是一個被窩睡不出兩個人。

走出兩步,江父聽見笑聲,悠悠然轉眸道:“別笑了,讓那臭小子給你收拾收拾行李,隨我們回上海過年去。”

時間楞了楞,點點頭:“好,好勒。”

江泊淮緊緊握著住她的手,躬身用額頭碰了下她的額頭,“怎麽樣?還喜歡這樣的家庭氛圍嗎?”

時間彎眼笑起來,“很喜歡。”

男人挑眉:“哦?我你就不喜歡了?”

不是一家人不上一家門。

感謝支持!

時間跟江老板的番外基本就到這裏啦。

後面還有幾個番外,是關於時光一家三口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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